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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早期(飛鳥、白鳳)佛教美術與南京影響


 


作者/祝重壽,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藝術史論博士、教授。


南京是六朝(東吳、東晉、宋、齊、梁、陳)故都,後來南唐、明初、太平天國、中華民國也一度爲都,可稱“十朝古都”。南京曆史悠久,文化昌盛,物華天寶,人傑地靈,南京早在六千年前就已出現了原始文化(北陰陽營文化、湖熟文化等),西周時是奴隸主封地,春秋末期吳王夫差在此築城,鑄造青銅器,是爲吳文化。

越滅吳,範蠡也在此築城,接受越文化。後楚奪越地,又接受了楚文化,手工業、商業大發展。秦始皇南巡路過南京,開通馳道,使南京交通便利,并帶來中原北方文化。可見南京早在漢以前就已兼容南北文化。漢時南京金屬冶煉技術更加發達,銅、鐵器普及。所有這些都爲六朝經濟、文化大發展,打下了堅實的基礎。

六朝工商業進一步發展,東吳孫權對南京建設有重大貢獻,當時造船業、航海業發達,大海船遠達台灣、遼東、高句麗、扶南(柬埔寨),孫權曾派康泰、朱應出使扶南,使東南海路進一步暢通。六朝經濟繁榮,物産豐富,手工業發達,盛産絲綢、瓷器、銅鏡、紙張等,海外又運來香料、珠玑、翡翠、珊瑚、犀角、象牙等,都荟萃南京,可見當時中外交流之盛。

經濟繁榮必然帶來文化昌盛,六朝南京設有儒學、玄學、文學、史學等學館,研究學術,培養人才。南朝文學名著大多是在南京寫成,諸如劉義慶《世說新語》、劉勰《文心雕龍》、鍾嵘《詩品》、昭明太子《文選》、謝赫《古畫品錄》、法顯《佛國記》等等。

南京也是六朝佛教中心,佛寺林立,晨鍾暮鼓,不絕于耳,《南史》上說:“都下佛寺五百所,窮極宏麗,僧尼十餘萬,資産豐沃”,唐代杜牧詩雲: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樓台煙雨中”,可見當時南京佛教美術繁榮昌盛,必然引領風氣之先。當時南京畫壇大師如雲,傑作如雨,六朝大家(諸如曹不興、衛協、戴逵、顧恺之、陸探微、僧佑、張僧繇、肖繹等)幾乎都在南京從藝,包括從事佛教美術創作,他們就能構成一部六朝美術史,并對後世産生深遠影響。

但是非常遺憾的是589年隋滅陳,“城邑宮阙,并蕩耕墾”,六朝繁華之都,頓時成爲一片瓦礫廢墟。此後又曆經幾次南京大屠殺(諸如金兵南下、太平天國、日寇侵華等),南京文化毀滅殆盡,現存古建多爲清末以後重建,六朝文物非常罕見。這些都爲我們今天研究六朝佛教美術造成了極大的困難,我們隻能從古文獻的片言隻語中去猜想、想象當時佛教美術的藝術風貌。

中國雕塑往往跟着繪畫走,畫、塑不分,雕塑家都是畫家,有些畫家也搞雕塑,中國佛像也是如此,是将平面描繪的佛像,作爲樣本,使之立體化(一般要有三個面,正面和兩個側面),作爲崇拜偶像,因爲佛教是像教。佛像既是宗教宣傳,更是宗教藝術,尤其是今天,我們是将其當做藝術來研究,也就是說用研究藝術的方法來研究。所以中國雕塑史也跟着中國繪畫史走,将佛畫大師畫的平面佛像作爲樣本,将其立體化,雕塑成立體佛像。

而大師們畫的佛像樣本又往往參考中外高僧從國外(海外)帶回來的外國佛像,進行改造,創作,将其中國化,大衆化,使之能适合中國百姓來欣賞、來膜拜。中國佛像最著名的樣本就是“四大樣”(曹不興曹家洋、張僧繇張家樣、吳道子吳家樣、周昉周家樣),中國佛教美術(現存主要是北方石窟造像)大多是依據這四大樣創作的。

東漢(1---3世紀)印度佛教傳入中國,走的是兩條傳統商路,一條是西北陸路(即所謂“絲綢之路”),一條是東南海路(即所謂“瓷器之路”),此外還有一條印度、緬甸、雲南、四川古道(即所謂“川滇緬印之路”)。這三條商路,最遲西漢時就已開通。西北陸路源于貴霜帝國(1---3世紀)首都犍陀羅(中亞阿富汗、巴基斯坦之間,即今巴基斯坦白沙瓦),東南海路和川滇緬印之路都源于貴霜冬都馬圖拉(印度恒河流域,在新德裏南)。

貴霜這兩處佛像大不一樣,犍陀羅佛像是希臘·中亞佛像,是中亞人種;馬圖拉佛像是印度本土佛像,是南亞人種。但二者互相影響,同步發展。三世紀貴霜帝國滅亡,犍陀羅藝術也随之衰落,後發展成後犍陀羅(4---7世紀),犍陀羅一直受馬圖拉影響,也就是說犍陀羅佛像中包含着馬圖拉的因素,例如馬圖拉佛像衣薄透體,衣紋有韻律感的特點,一改早期犍陀羅衣紋深厚、寫實的舊貌。犍陀羅影響越來越小,主要影響中亞、新疆。而馬圖拉卻一直在發展,發展成後馬圖拉,即笈多佛像(4---7世紀),影響越來越大,能影響到南亞、中亞、東南亞、東亞。

對中國佛教美術來說,犍陀羅遠不如馬圖拉影響大,可是我們的研究往往側重犍陀羅,不注意馬圖拉,這是一個方向性的錯誤。根據信息傳播理論,印度恒河馬圖拉是佛像(佛教美術)的信息源,東南海路是信息傳播路線,海路終點南京(或山東、江蘇沿海)是信息接受地。

三世紀三國東吳曹不興首創中國佛像(曹家樣),開創了輝煌燦爛的中國佛教美術史。曹不興學于印度高僧康僧會,康僧會雖然祖籍康居(中亞巴爾喀什湖和鹹海之間),卻世居天竺(印度),父親經商,移居交趾(越南北部),康僧會在交趾出家,後到東吳首都南京弘法,并帶來了越南佛教經像,當時越南佛像當屬印度馬圖拉佛像,可見中國佛教美術創始于南京,一開始就受馬圖拉影響。可惜這一切我們今天都看不到了。

曹不興的學生是衛協(西晉),衛協的學生是顧恺之(東晉),顧恺之的學生是陸探微(南朝劉宋),一脈相承,都是六朝時的一流大師。其中曹不興、顧恺之、陸探微,再加上南梁張僧繇,合稱“六朝四大家”,這四大家都活躍于南京。尤其是陸探微和張僧繇這兩大家,分别創造了陸探微樣式和張僧繇張家樣,這兩大風格範式,作爲南京樣闆,既影響南朝,也影響北朝,廣泛影響了全中國,乃至朝鮮、日本。

南京影響日本,南京又成了中國佛教美術的信息源(策源地),南京佛像信息源向四面八方輻射,洛陽、長安、朝鮮、日本,都是其中之一,都是信息接受地。總之南京是中國唐以前的佛教中心(趙補初語),也是中國佛教藝術中心。此外日本還受洛陽、朝鮮影響。

南北朝(386---589年,4---6世紀),南朝與北朝對峙并存。南朝經曆了宋(420---479年)齊(479---502年)梁(502---557年)陳(557---589年)四朝。北朝北魏386年建立,439年統一北方,534年分裂爲東魏、西魏,後北齊代東魏,北周代西魏,577年北周滅北齊,581年隋滅北周,北朝結束,589年隋滅陳,南北朝結束。

南朝宋、齊、梁、陳,首都都建在南京,南朝佛教與佛教美術大發展,南京寺廟林立,成百上千,(唐人杜牧說的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樓台煙雨中”,隻是唐時所見),如此大規模地寺廟建設,可見當時南京佛教美術之盛,藝術家之多,自然是南北朝佛教藝術中心,自然是北朝佛教美術學習的樣闆,更何況南朝漢人政權一直被北朝胡人政權奉爲正統文化。北朝向南朝學習,石窟藝術發達,主要有敦煌、麥積山、炳靈寺、雲岡、龍門、天龍山、河北、山東等石窟。

南朝各朝都與海外國家有外交往來,互派使節,互贈禮品,文化交流更加頻繁。例如與印度笈多王朝文化交流,印度笈多佛像經東南海路源源不斷傳入中國,首先到南京。其實早在三世紀印度高僧康僧會就帶來印度馬圖拉佛像,他的學生曹不興開創了“曹衣出水”的曹家樣,經曹不興的學生衛協,衛協的學生顧恺之不斷改造,使之中國化,顧恺之的學生陸探微又開創了“秀骨清像,褒衣博帶”的陸探微樣式(陸家樣),完成了中國南方文人式的佛像。

梁時(6世紀前半)印度笈多佛像又影響到張僧繇,開創了張家樣。這兩大風格範式,又作爲南京樣闆,廣泛影響了全中國,乃至朝鮮、日本。印度佛像就是這樣不斷引進,不斷改造,不斷中國化,不斷創新的過程中,逐漸演變成中國佛像。這期間走的都是東南海路,南京就是海路的終點。

中國很早就與朝鮮、日本友好往來。4世紀後期,中國佛教及佛教美術傳入朝鮮半島。朝鮮正值三國時期(4---7世紀),高句麗與北朝來往,百濟、新羅與南朝來往。例如百濟與南朝多次通過海路互派使者,南朝派學者、工匠、畫師到百濟,帶去中國文化和佛教美術。百濟又将中國佛教美術傳到日本,成了“二道販子”(文化搬運者),“二傳手”。
 
中日兩國山川異域,風月同天,自古以來一衣帶水,友好往來,南朝時文化交流更加頻繁,互派使者,互贈禮品,很多南朝工匠移居日本,帶去先進技術和佛教美術,例如522年南梁佛像雕塑師司馬達一家東渡日本,帶去梁朝流行的陸探微樣式的中國佛像(當時陸探微樣式風行全中國),成爲日本佛教造像始祖。

這些都說明了南京佛教美術影響日本。日本文化古代、中世紀受中國影響,近代、現代又受西方影響。如果說西方影響有蠻學(16世紀,葡萄牙)、蘭學(18世紀,荷蘭)、洋學(19世紀,美國)、西學(20世紀,歐美)。那麽中國影響就有秦學、漢學、吳學、隋學、唐學、宋學、明學等。其中吳學就是以南京爲首的六朝文化,再次說明南京文化影響日本。就佛教美術而言,中國學印度,開創了中國佛教美術,又将中國佛教美術傳給朝鮮、日本。

南朝最偉大的畫家是陸探微和張僧繇,他倆與上述東吳曹不興、東晉顧恺之合稱“六朝四大家”,在中國美術史上有深遠影響。先說陸探微。

陸探微(?---約485年,五世紀),南朝宋、齊時蘇州人,活躍于南京宮廷,擅畫佛像、肖像等。他學于顧恺之,與顧恺之并稱“顧、陸”,他倆都畫“密體”,畫風細密。陸畫“筆迹周密,勁利像錐刀”,直線造型,方正有力,人物“秀骨清像”,文靜典雅,完全是中國南方文人形象。其畫筆勢連綿不斷,稱爲“一筆畫”,嚴謹細緻,謝赫評爲上品。

陸探微樣式廣泛影響到5世紀後半和6世紀前半。南京、丹陽五處南朝陵墓中,都出土有磚印壁畫《竹林七賢和榮啓期》,可能就是根據陸探微的作品繪制的(參見拙作《中國壁畫史綱》,文物出版社1995年出版)。其子也擅畫佛像,已經中國化了,可惜他父子倆的畫都沒流傳下來。



《竹林七賢》陸探微風格

陸探微“秀骨清像,褒衣博帶”式的中國佛像,直接影響了南朝齊梁造像,當時南京上千佛寺都風行陸探微式的中國佛像,并作爲首都範式,影響到南朝石窟造像和家中禮拜的小佛像(金銅、石雕、木雕等),并以華夏正統樣闆影響到北方北朝佛像,影響之大,實爲罕見。

非常遺憾的是南朝佛像毀滅殆盡,石窟造像僅存南京栖霞山和浙江新昌兩個石窟,都是齊梁高僧僧佑(445---518年,五六世紀)完成,當爲陸氏“秀骨清像”風格。但十分遺憾的是,因後世重修,面目全非。(目前這種自以爲是的重修對文物古迹破壞最大。)真正的南朝佛像今天僅見家中禮拜的小佛像,而且現存極少,鳳毛麟角。

“禮失求之于野”,首都中心文化失傳了,就得到外圍和邊遠地區去尋找,南朝南京佛像失傳,就得到四川、北方去尋找。四川成都萬佛寺佛像,就能說明這個問題,萬佛寺佛像始于劉宋,盛于齊梁,是典型的南朝佛教美術。



四川成都萬佛寺出土南梁造像碑523年,陸家樣

例如梁普通四年(523年)康勝造佛立像碑,佛有6頭身長,修長優雅,“秀骨清像,褒衣博帶”,表現出陸探微風格。此佛像9人組合,有佛、菩薩、弟子、天王、力士,萬佛寺有些佛像組合,多達10幾人,這在當時北方十分罕見,(北方後來才有),這也說明南朝引領北朝,開風氣之先,此佛像現藏四川博物館。

再如成都北面茂縣出土的南齊永明元年(483年)造的佛坐像,“秀骨清像,褒衣博帶”,慈眉善目,含笑幽玄,佛座垂裳,如同名士,是典型的陸氏風格(樣式),而此時陸探微還活着,影響之快,令人驚訝。此佛像也收藏在四川博物館,這兩個南朝佛像極爲珍貴。



四川茂縣出土南齊造像碑(483年)陸家樣



龍門賓陽中洞主佛,陸家樣


龍門賓陽中洞主佛,陸家樣


龍門賓陽中洞主佛,陸家樣




龍門賓陽中洞主佛,陸家樣



陸探微樣式作爲南朝南京正統風範廣泛影響到北方北魏後期、東魏、西魏佛像,例如影響到北方文化中心洛陽龍門石窟,龍門賓陽中洞佛像是典型的北魏佛像,很像上述茂縣南齊佛像,也屬陸氏風格。陸氏風格影響深遠,不僅風行全中國,而且還傳到了朝鮮、日本。





作者/祝重壽,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藝術史論博士、教授。


日本佛教美術始于飛鳥時代,飛鳥時代(552---645年,6世紀中---7世紀中,近百年)中國佛教及佛教美術傳入日本,促使日本佛教及佛教美術興起,聖德太子(593---621年)崇信佛教,派遣隋使,來中國學習佛教文化和典章制度,用儒、佛改革社會,廢除世襲制,打擊豪門貴族,提高皇室權威,開始進入封建社會。

日本佛教美術現存最早的作品就是7世紀初的,7世紀前半是飛鳥風格,7世紀後半是白鳳風格。飛鳥時代建築代表作是奈良法隆寺(世界僅存最早的木構建築),雕塑代表作是法隆寺金堂本尊,(一佛二菩薩三尊像),最偉大的藝術家是止利佛師。



日本奈良法隆寺

如前所述,522年南朝梁佛像雕塑師司馬達一家東渡日本,帶去梁朝流行的陸氏中國佛像(陸探微485年去世,這時影響如日中天,而張僧繇還年輕,還未出道)。司馬達在奈良高市坂田原建草庵,安置佛像,宣揚佛教,成爲日本佛教造像始祖。

他兒子多須奈也是個佛教徒,爲了祈願天皇病體康複,自願出家,世稱“德齊法師”,在高市郡建坂田寺,造一佛二菩薩三尊像。第三代止利(司馬達的孫子)也擅長制造金銅佛像,被尊爲“止利佛師”,他開創了日本雕塑史上的止利派藝術,使日本美術擺脫了原始蒙昧狀态的古墳美術,産生了質的飛躍,進入了文明開化的飛鳥佛教美術時期,堪稱“日本佛教美術的奠基人”,是飛鳥時代最偉大的藝術家。



日本法隆寺金堂本尊,一佛二菩薩三尊像,623年

司馬氏原是西晉皇族,後南逃南京,建立東晉,仍是皇族,後經劉宋、蕭齊,到蕭梁時,已是平民,司馬達梁時(6世紀)來到日本,到止利(7世紀)時,已有百年,是日本最早最著名的工匠(造佛)家族,開創了日本家族工匠(藝術)史。可見世界聞名的日本工匠精神,也來源于中國南京。如前所述,南京手工業一直很發達,到明清時依舊很繁榮,作坊遍布,工匠滿街,能工巧匠,巧奪天工,可惜中國文人士大夫看不起他們。



日本法隆寺金堂本尊,一佛二菩薩三尊像,623年

止利佛師的代表作是奈良法隆寺金堂本尊釋迦三尊像,一佛二菩薩,作于623年,是日本現存最早的佛像,是他家移居日本百年之後制作的,是依照從南京帶來的家傳佛像樣本制作的。

日本法隆寺金堂本尊,一佛二菩薩三尊像,623年

此佛像長臉垂直,五官平行,眼如杏仁,鼻似蒜頭,薄嘴唇如半月,似笑非笑,表情嚴肅,身穿漢式通肩袈裟,台座布紋垂疊如雲,富有韻律感,有裝飾性。整個看上去“秀骨清像,褒衣博帶”,很像上述四川南齊造像碑(483年)和龍門賓陽中洞北魏佛像(6世紀初),完全是陸探微風格。陸探微樣式産生于五世紀後期,而止利佛像已是七世紀前期(初唐,這時中國正在流行張僧繇張家樣),可見日本比中國晚了一百多年。



日本法隆寺金堂本尊,一佛二菩薩三尊像,623年

這一百多年來,南京陸探微樣式在日本慢慢地生根,發芽,開花,結果,司馬達一家祖孫三代辛勤工作,功不可沒。止利派類似佛像還有奈良飛鳥寺(安居院)飛鳥大佛(後世重修,新舊不統一)、法隆寺金堂藥師如來三尊像、法隆寺戊子年銘(628年)三尊像(少一菩薩)等,都是銅像,都是“秀骨清像,褒衣博帶”,都是陸探微樣式。

日本奈良飛鳥寺(安居院)飛鳥大佛(後世重修,新舊不統一)

原在法隆寺,現藏東京國立博物館的《48體佛》中,也有一些菩薩像是止利派作品(諸如摩耶夫人、觀音菩薩等),也是銅像,也是“秀骨清像”,也是陸探微樣式。

飛鳥佛教美術還有兩大菩薩也很有名,即法隆寺夢殿觀音和百濟觀音,二觀音都是木雕,都作于七世紀前半,皆高瘦典雅,慈悲爲懷,也是“秀骨清像,褒衣博帶”,也屬陸探微樣式。



日本法隆寺金堂藥師如來像

法隆寺金堂藥師如來像

夢殿觀音嚴肅,精緻,神秘,很像上述金堂三尊像中的脅侍菩薩,當屬止利派。百濟觀音優美,簡潔,生動,與夢殿觀音迥然異趣,可能來自百濟,如上所述百濟是中日文化交流之間的“二道販子”(文化搬運者)、“二傳手”,既帶來了中國6世紀前半的陸探微陸家樣,也帶來了6世紀後半的張僧繇張家樣。


法隆寺戊子年銘(628年)三尊像(少一菩薩)



飛鳥佛教美術中最優美的是兩個思維菩薩像,一在廣隆寺(京都),一在中宮寺(奈良),都是木雕,都是國寶,都作于7世紀前半,都是慈悲含笑,思維冥想,上身半裸,下穿長裙,“秀骨清像”,當屬陸探微樣式,但簡潔,優雅,又像張家樣,比上述所有作品都生動傳神,成熟得多。廣隆寺還有一思維菩薩木雕,也是飛鳥時的,也屬陸探微樣式,一手拭淚,似在哭泣,非常有趣。


原在法隆寺,現藏東京國立博物館的《48體佛》之一,摩耶夫人



中國北魏、東魏、西魏都有思維菩薩像,多爲“秀骨清像”式的陸探微樣式,并且影響朝鮮、日本,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就有好幾個朝鮮三國時(4---7世紀)的思維菩薩像,也屬陸探微樣式。如前所述南京陸探微樣式作爲中國佛教美術的信息源,向四面八方輻射,洛陽、長安、朝鮮、日本,都是其中之一,都是信息接受地。



原在法隆寺,現藏東京國立博物館的《48體佛》之一,觀音菩薩



廣隆寺二思維菩薩



中宮寺思維菩薩

中宮寺思維菩薩

例如中國四大石窟中的北魏(包括東、西魏)佛像雖然都受陸探微樣式影響,但各有各的特點,麥積山的最精彩,敦煌、龍門也不錯,雲岡後期(6世紀)較差,(但雲岡前期(5世紀)最好,超過其他三窟)。日本飛鳥佛像也是如此,也是多種多樣,各有特點,說明傳播樣式和渠道衆多,司馬達家族的陸探微樣式隻是其中之一,還有很多是通過朝鮮(尤其是百濟)傳過去的。



法隆寺二木雕觀音



法隆寺二木雕觀音


法隆寺夢殿觀音





法隆寺百濟觀音

現存飛鳥繪畫代表作是玉蟲廚子(法隆寺)和天壽國繡帳(中宮寺)。都是工藝美術,工藝美術品上有裝飾畫,尤其是玉蟲廚子漆畫,畫天王、菩薩、多寶塔、供養舍利、須彌山、舍身飼虎、施身聞偈。其中菩薩亭亭玉立,柔美優雅,很像中國北魏菩薩,例如敦煌壁畫中的北魏菩薩,也是“秀骨清像”,也是陸探微樣式。


法隆寺玉蟲廚子


法隆寺玉蟲廚子,菩薩



舍身飼虎和施身聞偈,敦煌壁畫中都有,也是異事同圖(幾件事畫在同一幅畫上),都是單幅畫構圖,例如第254窟北魏壁畫《舍身飼虎》,再如第285窟西魏壁畫《施身聞偈》都是這樣,畫中人物都是修長苗條,“秀骨清像”。這些畫畫風相近,都受陸探微樣式影響。



法隆寺玉蟲廚子,舍身飼虎


法隆寺玉蟲廚子,施身聞偈


法隆寺玉蟲廚子,供養舍利



天壽國繡帳(中宮寺)

之陸探微是位有重大國際影響的藝術大師,他開創的陸家樣,影響深遠,西到敦煌,東達朝鮮、日本。可是中國古代佛像四大樣(曹不興、張僧繇、吳道子、周昉)中,卻沒有陸家樣,看來應該加上陸家樣,合稱“五大樣”。
 
梁武帝時(502---549年,6世紀前半),佛教和佛教美術大發展,達到鼎盛,梁武帝崇信佛教,廣建寺廟,三次舍身佛門,都用巨資贖回,他能調和儒、道、釋三教矛盾,使三教并行發展。他非常重視中外交流,積極引進洋物,《晉書》上說,“修貢職,航海歲呈,踰于前代”,海上貿易大發展。通過各種渠道傳入中國、傳入南京的印度笈多佛像,這時開始起作用,開始産生影響。

張僧繇是南朝梁畫家,也是蘇州人,是梁武帝(6世紀前半)的宮廷畫師,擅長畫佛像、人物(曆史畫、風俗畫)等。梁武帝崇信佛教,廣建寺廟,多次命令張僧繇裝飾佛寺。張僧繇曾在一乘寺門上用天竺(印度)畫法畫“凹凸花”,色彩渲染,富有立體感。

說明他比陸探微更關心引進新樣式,而陸探微更側重創造新樣式(曹不興、衛協、顧恺之、陸探微一脈相承,張僧繇不屬于這一派)。梁武帝諸位王子遠征西域,武帝思子心切,派張僧繇前去畫像,歸來對之如面,說明其肖像畫寫實傳神,生活氣息很濃。

唐人張懷瓘評其畫與顧恺之、陸探微并重,謂顧得其神,陸得其骨,張得其肉。可見張僧繇的畫一反陸探微直線造型,“秀骨清像”(高瘦),而是曲線造型,畫得矮胖,豐腴肉感。張彥遠則認爲顧恺之、陸探微爲“密體”(繁密),而張僧繇、吳道子爲“疏體”(簡疏),可見張僧繇、吳道子是一派,張僧繇影響了吳道子,曹不興、張僧繇、吳道子、周昉四人并稱中國佛畫四大樣。

畫史又稱曹不興、顧恺之、陸探微、張僧繇爲“六朝四大家”。不論怎麽說,張僧繇都是大家。張僧繇無師自通,自成一派,如果非要找他的老師的話,那就是印度笈多佛像。

笈多王朝(大約320---646年)4世紀興起,5世紀強盛,6世紀衰落。5世紀統一印度北方,疆域包括印度北部、中部及西部,首都是華氏城(恒河下遊巴特那),是印度中世紀黃金時代,經濟繁榮,文化昌盛,對外貿易,宗教兼容,大乘流行,成爲東方(亞洲)佛教藝術中心,中印高僧互訪。笈多佛像已經完全印度化了,圓臉厚唇,衣薄透體,有馬圖拉、鹿野苑兩種樣式,這是印度兩大佛教美術中心。笈多前期主要是後馬圖拉佛像,在恒河上遊,繼承貴霜馬圖拉(1---3世紀),進一步印度化改造,衣薄透體,如同出水。

笈多後期主要是鹿野苑佛像,在恒河中遊,完全是印度本民族藝術風格,衣薄透體,如同裸體。笈多佛像廣泛影響到南亞、中亞、東南亞、東亞,影響之廣,遠遠超過犍陀羅佛像。梁武帝時(6世紀前半),笈多佛像早已如日中天,形成新一波次,再度沖擊中國佛教美術,影響到畫家張僧繇。張僧繇學習笈多鹿野苑佛像,加以中國化改造,開創了簡潔豐腴,體積感強的張家樣。

張僧繇的學生傳派很多,既影響南方,也影響北方,據張彥遠《曆代名畫記》上說,就有楊子華(北齊)、鄭法士(北周、隋)、袁子昂(北周)、孫尚子(北周、隋)、李雅(隋)、二閻(閻立德、閻立本兄弟,初唐)、範長壽(初唐)、何長壽(初唐)、吳道子(盛唐)等,可見影響深遠。張僧繇廣泛影響到北齊、北周、隋、初唐,甚至于8世紀盛唐吳道子,影響中國佛教美術将近200年,吳道子開創吳家樣之後,張僧繇時代才算結束。可惜張僧繇的作品也沒有流傳下來。

6世紀張僧繇直接影響到北齊新風。北齊(550---577年),550年高洋取代東魏稱帝,建立北齊,建都于邺(河北臨漳),占有河北、河南、山東、山西及蘇北、皖北廣闊地區,然後四面出擊,威震長江,與北周、南陳三國鼎立。北齊積極學習南朝,《北齊書》上說,南梁畫家蕭放,梁武帝猶子(侄子)也,入齊(北齊),于宮中監諸畫工,帝(北齊)甚善之。可見南梁畫家入北齊,爲北齊服務,影響北齊。《北史》中專有一卷記述南朝宗室流入北方者,說明南方漢文化影響北方胡人文化。

北齊宮廷畫師楊子華開創北齊新風,“非有诏不得與外人畫”。閻立本稱贊他“簡易标美,多不可減,少不可逾”。“簡易标美”就是張僧繇簡潔豐腴,可見受張家樣影響,當是張僧繇、楊子華畫派。《北齊校書圖》傳爲楊子華所畫,但也有人說是閻立本畫的,他二人都學張僧繇,都“簡易标美”。



《北齊校書圖》局部,楊子華,張僧繇楊子華畫派畫風

《曆代名畫記》上說二閻學張、楊,可見二閻也屬張、楊畫派,此外楊子華還是畫馬名家。北齊畫家曹仲達也學南朝繪畫,學于南梁袁倩,而袁倩又是陸探微的學生,陸、袁、曹都畫“密體”,與張僧繇、楊子華“疏體”畫派迥然異趣。



《北齊校書圖》局部,楊子華,張僧繇楊子華畫派畫風




同樣北齊畫家入北周,爲北周服務,影響北周,例如北齊畫家高孝珩(皇子)“爲周師所虜,授開封縣侯”。後北周改革,後來居上,577年滅北齊。

北齊佛教美術學習南朝張僧繇新樣,開創北齊新風,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響堂山石窟和天龍山石窟。


天龍山北齊



天龍山北齊

天龍山北齊

響堂山石窟,在河北邯鄲峰峰礦區,離北齊邺都(河北臨漳、河南安陽一帶)不遠,是北齊新開石窟(隋唐繼續建設),佛、菩薩豐腴圓潤,文靜典雅,衣紋簡潔,富有韻律感,表現出北齊新風,明顯受南梁張僧繇張家樣影響,尤其是供養人浮雕,更是肥胖、簡約。


響堂山北齊


響堂山北齊




響堂山北齊


響堂山北齊


響堂山北齊



天龍山石窟,在山西太原西南天龍山上,創建于東魏,北齊、隋唐繼續開鑿,其中唐窟最多。北齊窟主要有東峰第1、2、3窟,西峰第10、16窟等,内有一佛二菩薩。北齊佛像(例如第16窟)豐腴圓潤,簡潔明确,富有體積感和空間感,體現出北齊新風,與上述響堂山石窟一樣,也屬張家樣,尤其是日本根津美術館收藏的天龍山北齊佛頭(第16窟),面相飽滿,簡潔敦厚。

張家樣也像陸家樣一樣,同樣影響到朝鮮、日本的佛教美術。


作者/祝重壽,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藝術史論博士、教授。


就像印度佛教美術不斷影響中國一樣,中國佛教美術也不斷影響朝鮮、日本。繼522年中國梁朝造佛師司馬達一家移居日本,在法隆寺金堂創造了釋迦三尊像之後,不斷有中國、朝鮮工匠舉家移居日本,在日本創造了各種式樣的佛像、菩薩像。

白鳳時代(645---710年,7世紀後半8世紀初),從645年大化改新到710年遷都平城京(奈良)。645年(7世紀中期,相當于中國初唐)日本進行了大化改新,這是日本國家自上而下的社會政治改革,7次派遣唐使來唐首都長安,全面學習中國初唐文物典章制度和思想文化,确定中央集權的封建國家體制。

白鳳菩薩

以壬申之亂(672年)爲界,白鳳前期沿襲飛鳥傳統,繼續受南朝和隋影響,尤其是663年白村江海戰後,百濟和高句麗先後滅國,大批朝鮮工匠逃到日本,帶去此前傳到朝鮮的中國北齊北周文化。

後期受初唐文化影響,大批遣唐使陸續歸來,其中就有畫師和工匠,日本官方大規模地引進中國初唐古典主義佛教美術,促進了日本社會文明進步,爲天平文化(710---794年,8世紀)繁榮昌盛做好準備。白鳳佛教美術最重要的代表作是興福寺佛頭、藥師寺金堂三尊像、法隆寺壁畫、高松塚壁畫、橘夫人櫥子等。

藥師寺金堂三尊像


藥師寺金堂佛頭

興福寺佛頭

白鳳最典型的作品就是興福寺佛頭,銅制鍍金,作于684年,是日本國寶,面相飽滿,樂觀開朗,簡潔明确,藝術水平很高。(真理是簡潔明确的,美也是簡潔明确的)。與上述中國北齊天龍山第16窟佛頭(現存日本根津美術館)風格相似,都是胖佛,都簡潔明确,都是受張僧繇張家樣影響,隻是中國的睿智成熟,而日本的天真活潑,更有朝氣,體現了白鳳時代的勃勃生機。

如前所述《48體佛》(原在法隆寺,現藏東京博物館)中有一些飛鳥佛像,受陸家樣影響。還有一些白鳳菩薩,也是銅像,矮胖敦厚,非常有趣,像小孩子一樣天真,也是簡潔明了,體積感強,也屬張家樣。

白鳳時也有兩個非常美的菩薩,一在加古川鶴林寺,一在法隆寺(夢違觀音),都是金銅立像,都是圓臉豐腴,笑容滿面,曲線造型,委婉生動,天真喜氣,比《48體佛》更進一步,更簡潔洗練,也屬張家樣。


石位寺三尊像,是石雕,簡潔洗練,樸素自然,還有齊周隋遺風,如上述天龍山風格,可見南京張家樣影響。


藥師寺金堂三尊像,有人說是白鳳後期的,有人說是太平初期的,有人說是白鳳、太平過渡時的,都有道理。此像一佛二菩薩,圓滿成熟,就是放在唐佛中,也堪稱精品,非常地道,具有典型的初唐古典主義風格。白鳳時代正是憑借着上述那股蓬勃朝氣,日新月異,飛速發展,往往幾年、十幾年,就上一個新台階,就能創造出非常成熟的精品,中日佛教美術之間的差距迅速縮小,迅速拉近,以至于同步發展。

初唐古典主義佛像中,最典型、藝術水平最高的當然就是首都長安的佛像,但是長安佛像現已蕩然無存,我們今天隻能看到一些小佛像,其中最典型、藝術水平最高的初唐小佛像就是西安寶慶寺(原在光宅寺)的小佛像,石質,都是初唐武周年(684—704年)制,大多收藏在日本、美國。

這批初唐小佛像多爲一佛二菩薩三尊像浮雕,佛端坐(盤坐、垂坐)中央,菩薩侍立兩旁,左右對稱,大同小異,菩薩高髻寶冠,慈悲智慧,上裸下裙,身披璎珞,豐腴細腰,亭亭玉立,整個看上去,寫實成熟,自然生動,藝術水平很高,表現出皇家正統的藝術風格,是典型的古典主義風格,與著名的龍門奉先寺造像風格一緻,隻是更加精緻了。

藥師寺與寶慶寺佛像差不多同時,都是7世紀末8世紀初,藥師寺佛像可能要晚一些,都是皇家造像,都精緻,成熟,都屬初唐古典主義風格。但二者畢竟是師生關系,老師原創總是自然生動的,而學生模仿就有些拘謹闆滞(隻有那些學習老師,又能擺脫老師的學生才能“青出于藍而勝于藍”)。

這二者菩薩都是上身長下身短,曲線造型,簡潔洗練,這些都是齊、周、隋張家樣遺風,而初唐古典主義佛像正是在張僧繇張家樣的基礎上,更加精緻、寫實、成熟,也就是說初唐古典主義建立在張家樣的基礎上,如前所述初唐大家二閻就學張僧繇、楊子華畫派。

可見南京張家樣廣泛影響到齊、周、隋和初唐,甚至日本白鳳美術。藥師寺還有一國寶銅像,即聖觀音菩薩立像,與上述三尊像同時,也是白鳳後期的,與三尊像中的菩薩大同小異,也屬初唐古典主義,也受張家樣影響。

藥師寺聖觀音

類似寶慶寺浮雕,日本白鳳時也有,例如法隆寺(現藏東京博物館)和櫻井石位寺,法隆寺的是五尊像(一佛二弟子二菩薩),是銅片錘疊而成,自然生動,極爲精彩,不亞于寶慶寺浮雕,也有初唐古典主義風格。石位寺的是三尊像,是石雕,簡潔洗練,樸素自然,還有齊周隋遺風,如上述天龍山風格,可見南京張家樣影響。

法隆寺五尊像(一佛二弟子二菩薩),銅片錘疊而成,自然生動,極爲精彩,不亞于寶慶寺浮雕,也有初唐古典主義風格。

法隆寺金堂壁畫,法隆寺是聖德太子607年創建,不幸670年焚于大火,7世紀末(白鳳時代)重建,是現存最早的木構建築,上述國寶金堂本尊釋迦三尊像、48體佛、夢殿觀音、百濟觀音、四天王、玉蟲廚子、夢違觀音、伎樂面具(吳公、吳女,吳即中國江蘇、南京)、五尊像(銅片錘疊)、橘夫人廚子等都珍藏在此寺,可見法隆寺是日本早期(飛鳥、白鳳)佛教美術的寶庫。

法隆寺金堂壁畫

法隆寺壁畫1949年不幸再次失火,1969年修複,日本藝術大師前田青邨(村)、平山郁夫師徒倆都曾參與,現存壁畫基本上保存了白鳳時代畫風,堪稱白鳳壁畫雙璧(還有高松冢壁畫)。

法隆寺金堂壁畫


法隆寺壁畫主要有四佛(阿彌陀佛、藥師佛、釋迦牟尼佛、彌勒佛)說法、八大菩薩(文殊、普賢、觀音、大勢至、十一面觀音(密教)、聖觀音、思維菩薩等),此外還有弟子、飛天等,構圖多爲一佛二菩薩,或多菩薩尊像。尤其是菩薩,畫得極美,格調也高。很像中國敦煌初唐菩薩,甚至難分伯仲,都表現出初唐古典主義畫風,都有南京張家樣的影響。

法隆寺金堂壁畫

順便說一下高松冢壁畫,在奈良高市郡(如前所述南梁司馬達一家就遷居于此,可見這裏很早就有中國文化流行),作于7世紀末,與上述法隆寺壁畫差不多同時,堪稱白鳳壁畫雙璧。畫有人物、四神、天像等,描繪精緻,色彩鮮豔,很像中國西安初唐墓室壁畫。

高松冢壁畫

高松冢壁畫中的四神、天像與初唐乾陵陪葬墓永泰公主墓壁畫相似,尤其是生龍活虎,很有氣勢,衆所周知張僧繇以畫龍著稱,“畫龍點睛”一詞就出自張僧繇,張僧繇畫龍影響梁陳、隋唐,自然也影響到日本白鳳壁畫。

高松冢壁畫中的侍女也畫得極美,藝術水平很高,可與同時的初唐墓壁畫侍女比美,難分高下,說明白鳳時中日藝術水平拉近,甚至同步發展,都屬初唐古典主義畫風。此外侍女持物(如意、團扇、拂塵等)、顔料(礦物顔料)、畫法(工筆重彩畫法)也都源于中國。墓中還出土一面海獸葡萄鏡,與西安初唐獨孤思貞墓(697年)出土銅鏡同範,所有這些都說明了此墓深受中國初唐文化影響。

高松冢壁畫


橘夫人櫥子,日本早期佛教美術有兩個著名的櫥子(櫥櫃),一是上述飛鳥時的玉蟲櫥子,一是白鳳時的橘夫人廚子,都珍藏于法隆寺,橘夫人櫥櫃中安放着阿彌陀佛三尊像,也是國寶銅像,也作于7世紀末,也是圓臉矮胖,樂觀開朗,曲線造型,委婉生動,簡潔洗練,典雅莊重,也屬張家樣。

橘夫人廚子漆畫

橘夫人廚子内的佛像

此三尊像主大仆小,主次分明,這是專制政體等級制度的體現,南朝南京宮廷藝術也是如此,影響北朝隋唐,諸如鞏縣石窟北魏浮雕《帝後禮佛圖》、初唐閻立本《曆代帝王圖》等,也影響到日本白鳳《聖德太子畫像》,此三尊像也受其影響。橘夫人廚子上有漆畫,其中菩薩,畫得很美,與上述法隆寺壁畫相似,也是矮胖,簡潔,曲線,也受張家樣影響。

 聖德太子像


可見日本佛教美術是在南京陸、張兩家樣式影響下誕生、發展的。7世紀前半飛鳥美術主要受陸家樣影響,堪稱陸探微時代,7世紀後半白鳳美術主要受張家樣影響,堪稱張僧繇時代,而在中國,陸探微時代是6世紀前半,張僧繇時代是6世紀後半,整整比中國晚了100年,但8世紀日本進入天平時代(710---794年),深受大唐文化影響,就與大唐文化同步發展,并駕齊驅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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